史褒善嘴角扯了扯,当然是仗着浙江巡抚胡宗宪的势。
一直阴着脸的钱铮勉强拱拱手,他认得这位就是自己的前任,大名鼎鼎的赵贞吉。
天下皆知赵贞吉性烈如火,今天一见确实名不虚传,一进门不问青红皂白就冲着徐渭发飙……显然,这是冲着胡宗宪去的,说的更准确些,这是冲着胡宗宪身后的赵文华去的。
庚戌之变中,赵贞吉在西苑对着赵文华破口大骂,从此被严党视为眼中钉肉中刺,至今也不过只是个南京户部主事。
徐渭喘着粗气没有反驳,他名气大,但人家赵贞吉名气更大,两个人还都是王学门人,更何况是他扔出的茶盏。
看场面控制住了,赵贞吉满意的点点头,脸色终于好看了点,向众人介绍来人,除了曹邦辅、王崇古之外,另一人是苏松海防道佥事兼吴淞副总兵董邦政。
董振邦团团做了个揖,向杨文点了点头,他认得这是钱渊身边的护卫头领。
“刚遭兵败,多少事千头万绪,却为这种小事争吵。”赵贞吉一甩衣袖,“待剿灭倭寇审一审,自然知道实情。”
“被倭寇掳走,救回来还要审讯。”钱铮突然开口道:“这两年被倭寇掳走的百姓成千上万,难道日后都要一一审讯?”
徐渭忍不住冷嘲热讽道:“这就叫…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!”
“如钱家子助倭寇,那就是罪过。”赵贞吉冷冷道:“就算之前立功又如何,功不抵罪,倭寇横行数千里,杀戮百姓,焚毁村落……”
“呸!”徐渭乖张的脾气上来了,不管不顾的狂喷道:“姓赵的,一个小小南京户部主事,还真当自己是个官了!”
“徐文长!”
“不就是和徐华亭穿一条裤子吗?”徐渭指着赵贞吉大骂,“真当天下人是傻子了!”
“小小六品官,又从无领兵履历,怎么就这么多没有自知之明的蠢材!”
“个个眼热跑来抢功,也不怕丢尽朝廷颜面!”
董邦政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,徐文长这张嘴……呃,真不比钱展才逊色,难怪能那般投契。
赵贞吉的脸黑如锅底,又透着丝丝红色,徐渭这番话涵义颇深,他自然是听得懂的。
赵贞吉的确是和徐阶穿一条裤子,但这次来太平府还真不是来抢功的,南京那帮大佬个个胆怯,将城中名望最高的赵贞吉丢出来,而他又勇于任事。
不过赵贞吉对钱渊的确没什么好感,这要追溯到去年崇德一战了,当时钱渊以纵兵洗城要挟大户出银出粮,后来一状告到南京,赵贞吉对钱渊颇为鄙夷。
强行忍着怒气,赵贞吉偏头懒得搭理徐渭,“倭寇当前,议事为重,将闲杂人等赶出去。”
大堂内沉默了片刻。
赵贞吉诧异的回头看去,曹邦辅双眼似开似闭,似乎什么都没听见;王崇古低着头看着地面,董邦政抬头看着天花板。
赵贞吉和徐阶的关系太紧密了,曹邦辅前几个月被赵文华找过麻烦,自然不敢距离赵贞吉太近,真怕回头赵文华拿自己开刀。
而且曹邦辅是得聂豹举荐升任应天巡抚的,他知道众人口中的钱展才和聂豹关系极为密切。
而王崇古从常州兵备道副使转任权重的苏松兵备道,是胡宗宪推荐的,而且他和钱渊的老师陆树声是同年,关系非常好。
董邦政就更不用说了,和钱渊是旧交,而且他这次赴南京,手下还有两百田洲狼兵呢。
赵贞吉看着装傻的三人,又转头看了眼冷笑着的徐渭,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就在这时候,急促的脚步声响起,一人狂奔而来,推开阻拦的下人冲入大堂。
“杨头!”
“怎么说?”
来人伏在杨文耳边,“打探清楚了,王哥带人盯着。”
杨文忍不住摸摸腰间的刀鞘,转头道:“走!”
赵贞吉愣愣的看着,看着钱铮、徐渭、杨文、张三、钟南都迅速走出门,就连曹邦辅、董邦政也跟着出门,迟疑了会儿后,王崇古也跟了出去。
刚才还喧闹的大堂内冷冷清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