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有,淮南的那些封君,从家族中捐献部分钱粮,以支援国战,这叫捐献。
而你乔君将家产全部捐出,这压根就不是捐献,而是他这个楚王掠夺臣子家产了。
若是下次,楚王看某人不爽,无缘无故的强行抄家,美其曰捐献家产,这就是开了一个不好的头。
熊槐对此丝毫不怀疑,身为一国之君,真要与贵族比不要脸,肯定是国君更胜一筹。
如是种种,这乔君的建议,看似一心为国,忠心耿耿,实则包藏祸心,其罪不赦。
接着,又想起乔君的封地所在,乃是楚国即将放弃的淮北的北部,距离宋国彭城不远的蕲县境内,顿时心中了然。
若是此时楚国之中,有谁对灭亡越国有所不满,或者说不是不满而是恐惧,那么一定就是淮北的那几个封君了。
乔君如此行为,不仅是重金行贿,并且也在向寡人表达心中的不满啊!
想着,熊槐立即笑了笑,向乔君开口:“乔君拳拳之心,寡人心中大为欢喜。”
说着,熊槐见殿下的群臣脸色一变,立即转变语气道:“不过,人无信不立,国无信不强,寡人身为楚王,一言九鼎,岂会食言自肥。昔日借下的钱,以及允诺的利息,寡人岂会刚归还,立马又要贤卿捐出。
而且,昔日寡人府库空虚之时,都没有要求群臣捐献,此时寡人灭亡越国,获得了越国千余年的积蓄,府库充盈,哪里还用得着贤卿捐献。”
熊槐一表态,殿下的群臣立即露出大喜之色,一起拜道:“大王英明!”
熊槐闻言微微颔首,接着,又见乔君面色苍白,嘴角微动,似乎又想说些什么,于是立即轻咳了两声,在群臣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后,露出期待的神色,缓缓开口道:“寡人常闻,昔日子贡从他国赎回鲁国的百姓,却没有接受鲁国的补偿。孔子闻言发出一身悲叹,说因为子贡的缘故,恐怕日后再也没有鲁人从他国赎回沦为奴隶的同胞了。其后,果如孔子所言,这是何故?”
熊槐自问自答道:“孔子说:子贡富有,不接受国家赔偿,并不损害自身,却显得自己道德高尚。但是其他人没有子贡富有的人呢?接受国家补偿,就显得道德不如子贡,不接受补偿,就会损失一大笔钱财,与其陷入两难境地,不如对成为奴隶的同胞视而不见。
昔日子路援救落水小孩,事后却接受小孩父母赠送的牛,孔子却高兴的认可了子路的行为,寡人也以为是对的。孩子,父母之无价宝,牛,外物也,若能区区外物而能挽救自己孩子,这是所有的父母都愿意的。
若是天下所有的百姓,都能与子路和小孩父母一般,他人有难,给予力所能及的援助,而受助者给予力所能及的报答。如此,人人乐于助人,一方有难八方支援,这样的天下,就算寡人每日睡到午时起身,然后与诸君饮酒作乐深夜,又何愁天下不大治呢!”
说着,熊槐的目光从乔君身上移开,然后看着群臣道:“故,寡人希望诸君能学救人受牛的子路,而不要学子贡。不要凸显自己远高常人的道德,而损害天下的公义。
正如律法所规定,拾金自用,以盗窃论处,拾金不昧,不接受遗金者的补偿,同样也是违背律法,应该给予处罚。法律这样规定的目的,不是说拾金不昧不好,更不是不鼓励拾金不昧,而是希望所有拾金之人,都能将捡到的金钱归还失主,而不是视而不见,或者挖个坑将路边的遗金埋了,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。
天下大治,需要的是热情公义,而不是冷漠自私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