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才是公元六世纪初,就有了这些东西?
李承志伸手一指:“琵琶,唢呐?”
贺扬高兴的满脸都是褶子,头点的跟吃米的鸡:“对对对,批把,苏尔纳!”
“我还会乐理?”李承志惊的是这个。
“大郎好音律,郎君好奇,跟着学过几天……”
哦,忘了,堂兄就是专管音律的协律郎。
李承志也算是知道了,贺扬所说的短铜管,指的就是唢呐上的铜哨。
他将唢呐提了起来,心中转着念头。
好像明朝的时候,军队就拿这玩意当军号使,比现在大魏军中用的牛号角,强了十倍都不止……
心里想着,手上就动了起来,不大的功夫,唢呐就被他拆成了五六片。
工艺极其简单,绝对能量产……
但眼下还顾不得这个。
铜哨这么短,怎么用?
自己昨晚被贺扬捞上来的时候,好像看到河边有芦苇……
李承志稍一沉吟,把铜哨递到一个家将手里:“用炭火烧,把它掰弯……小心别弄折了……”
然后,他又钻进了马车。
好东西不少,大约近百斤的铜锭、十几斤银豆子,竟然还有两块狗头金和两斤多金砂。
“哪来的?”李承志奇道。
之前才问过贺扬,偌大的大魏朝立国百年,竟然还处在以物易物的阶段,官员的俸禄都是以绢、粟发放。
原因就是铜太少,没办法铸币。
金银就更不用说了。
一两金,足以换一百匹绢,这些金子加起来足有五斤,就算精炼后剩四斤,也能换六千四百匹绢。
自己是从七品,年俸才是一百匹……
贺扬瞅了瞅左右:“郎君镇守盐场时,高车国的盐商送的礼……”
高车国,不还是匈奴么?
意思就是自己镇守盐场时,匈奴盐商送的礼?
卧槽……
李承志吓的跳了起来。
“郎君……”贺扬猛的按住了他,低声劝道:“给高车国卖盐铁是朝廷默许的……高车与柔然是死敌,高车越强,柔然就越弱……”
原来不是里通外国?
但这贪的也太多了吧?
李承志稍定了定神:“你不是讲,先皇所定:贪绢一匹当杀,百匹夷三族么?”
贺扬鄙夷的撇了撇嘴:“若真如此,何止满朝文武,怕是连乡里的里长都剩不下几个!”
李承志被噎的哑口无言……
贺扬又宽慰他:“世事便是如此……也请郎君宽心,大人得的何止十倍……”
意思即便天塌下来,也有皮演这样的高个顶着。
好吧……
除了金银财货,剩下的就是书了,估计有三四十本,什么类型的都有。
五经自不必说,还有《史记》《汉书》《三国志》等史书。
剩下的便是一些佛经和道家典籍。
李承志叹了一口气。
碰上这种学古通今,文武双全,还懂变通的原身,他压力好大……
“收起来吧!”李承志摇摇头,跳下了马车。
贺扬有些奇怪。
郎病这一病,好像对财货淡泊了许多……
回了房里,正好碰到几个仆妇在上早食。
李承志瞅了一眼,又懵了。
除了一盘冷切牛肉,那盆里装着的,难道不是汤揪片?
看他盯着饭盆愣神,贺扬误以为他正在努力的回忆,高兴的提醒道:“郎君,这是羊肉汤饼……”
闻着略有些熟悉的味道,李承志眼眶一热……
……
看着机灵许多的李承志,皮演心怀大慰。
李承志年少却稳重,更是智勇双全,迟早都会显赫,所以皮演不只拿他当臣属看待,更抱着几分看重和喜爱,这三年来,没少调教和点拨他……
听李承志要去昨日接战之处,皮演下意识的皱紧眉头:“要去寻槊?一杆槊枪,有何值当寻的,我送你一杆就是……”
马槊虽贵,但那是针对寒门子弟而言,对世家来说,真心不算什么。
李承志恭身答道:“主要是想到昨日接敌的地方看看,看能不能想起一些事情……”
“砰!”皮演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,吓了李承志一跳。
他还以为自己的应对出了差错,被皮演看出了马脚。
等皮演张嘴骂人,李承志才安下心来。
“贼球攮的,宇文元庆从哪里找的庸医,怎没有想到这个?
我要等朝廷的邸报,你能在七天之内回来即可,你若是能骑马,去酒泉驻所都无妨……但要小心,莫蹈我覆辙,我再派两什卫骑予你……”
从河西到洛阳,两千里有余,就算是六百里加急,来去也要七天以上。
再一个,经昨日之战,敦煌、武威两镇正是戒备森严的时候,不用担心再发生昨天那一幕,所以皮演才会放心大胆的放他出去。
李承志狂喜。
他还想着,想个什么办法,能让皮演同意他出去转悠两天,却是皮演先帮他想到了。
就是这两什卫骑有些麻烦……
李承志怕出岔子,不敢多嘴,只是深深一揖:“多谢大人……”
回了后院,他当即就交待贺扬,让他带足十日的口粮,再准备一些东西……
贺扬觉得很奇怪。
郎君让自己准备这么多绳子做什么?
还备了一副新鲜的羊肠和两只陶缸?
贺扬又自做主张,宰了三只羊。
应够足够郎君吃七天了……
……
等到披甲的时候,李承志才明白,“勇武过人”指的是什么。
足重四十二斤的全铠挂在身上,就像穿了一件棉大衣,没感觉到多重。
贺扬还说,他是天生神力,用的那杆马槊,足重二十四斤,勇冠敦煌镇……
北魏的计量略重,一斤约有后世的530克,这两样加起来也就35公斤,和后世士兵长途拉练时的负重差不多,但在这个时代能背着走不喘气的,已能算是壮丁了。
更何况,披着四十五斤的重甲,还能把十二公斤重的马槊耍的如臂使指,真不是一般人物。
他决定,有时间的话,一定要好好练一练武艺。
这可是保命的本事。
至于文采?
也不知道跟女朋友在一起时,顺风灌耳记下的那几首诗,能不能用的上?
……
准备妥当后,李承志坐着马车,率四名家将并二十卫骑,出了都牧府衙。
往西二十里的弱水南坡,就是昨天交战之处。
战场在夜里就已打扫完,死人就地掩埋,死马都被拉回了典牧府衙。但草地上依然可见黑红的血渍和战斗过的痕迹。
偶尔还能看到从土里伸出来的手……
也不知是不是已在昨天见识过满地死尸、肠穿肚烂的景像,李承志没有感觉到一丝不适。
原身落水的地方,刚好是个凹口,当时贺扬和三个家将像是疯了一样,就差跳进水里去找他了。
但冲到河边,却发现李承志像是被吓傻了一样,呆愣愣的站在河里,露着一个脑袋……
李承志敢肯定,当时他脚底下踏着的,绝对是车顶……
到了那处凹口,让家将和卫骑散到四周,他走到水边,往下瞅了一眼。
泥沙边上,还荡漾着一圈圈五颜六色的油花……
李承志激动的浑身一抖。
车果然就在下面……
许久之后,他才压住兴奋,朝贺扬招了招手,压低声音说道:“想办法,将卫骑支走!”
支走?
贺扬眼中闪过一丝诧异,但没问为什么:“多远?”
“看不到这里为止……”
“是!”贺扬点点头,转身去下令。
侧耳听他给那两什甲骑的交待,李承志暗暗道了一声赞。
聪明!
贺扬让他们去找自己昨天丢掉的槊枪,谁能找到,就赏一匹绢。
……
等那两什甲骑走后,李承志又让几个家将架起了陶瓮,煮起了羊肉。
总得找点事干,不然他一直停在这里不走,会让人觉得很奇怪。
河边多的是芦苇丛,他让贺扬折了一根最粗壮的回来,抓着羊小肠,仔仔细细的接上了那根细铜管。
贺扬狐疑的看着他的操作。
这是想衔管下水?
接好苇管,李承志看着贺扬,用极其认真的语气说道:“贺扬,我要说,我昨日落水后,在水下发现了宝物,你信是不信?”
贺扬的眼睛微微一亮,他终于明白,李承志为何让他支走甲卫,又让其它三个家将守好后坡,只要有人靠近,马上示警了。
“郎君可是要我下水?”他低声问道。
“我自己来……”李承志拦住了想要劝阻的贺扬,“非是我不放心你,而是宝物埋在沙下,我予你讲不明白方位,你下去也找不到……放心,水深至多一丈,拴上麻绳,万无一失……”
听到水只有一丈深,他还会拴上绳子,而且水流也不急,贺扬才勉勉强强答应。
最重要的是,除了郎中说的离魂症,李承志委实没受什么伤,就连后脑上那个大包,只是一夜的功夫,也已消弥贻尽。
不然打死他都不会让李承志下水。
李承志脱了衣甲,穿了中衣,又围了一件甲裙。
只凭人力,很难长时间留在水底,况且他还要搬东西,所以必须带能沉入水底的配重。
他将一根粗绳拴在腰里,另一头让贺扬抓紧,又将几根细绳缠在手腕上,把连着苇杆的铜管吊在脖子里,从坡边滑下了水。
水有些凉,他忍不住的打了个机灵。
贺扬有些担心:“郎君?”
“放心!”李承志回了一句,又交待道,“绳子再放一放!”
此时水才到他胸口,但他记得,昨天他站在车顶上时,踮起脚才能将口鼻露在外面。
贺扬点点头,手上一松,李承志往下一沉,脚下猛的踩到了实物,又听到“咯嘣”的一声闷响。
是车顶!
李承志心中狂喜,咬住铜管,沉到了水底。
他先打开后备箱,摸索了一阵,提出一个编织袋。
里面装着半袋土豆和红薯。
这是准备裹火晚会的时候,拿来烤着吃的……
等编织袋被贺扬吊了上去,李承志又挪到了副驾驶的位置。
手划过车门,还能感触到漆字。
那里喷着“高台县安监局”的字样。
应该就是里面……
李承志心跳的咚咚直响,呼吸急剧加速,裹着羊肠的苇管,被他吸的“律律”做响。
他伸出急颤的右手,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,又倾身往里摸去。
入手柔软,不是人是什么……
虽然早有心理准备,但他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,当即就想流出眼泪,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块东西,堵的上不来气。
他紧紧的将尸体搂在了怀里,心如刀割。
回不去了,永远都回不去了……
他从来都没有想像过,有一天,会抱着自己的尸体哭……
不知过了多长时间,腰里的绳子突然一紧。
李承志咬咬牙,拉了拉绳子,给了个安全的信号,又把尸体放到了座位上,还拉上了安全带。
尸体是万万不能见光的,不然绝对有人会怀疑,他这离魂症是怎么来的。
只盼有一日能重返此地,再仔细安葬。
放好尸体,李承志才摸起了口袋。
钱包、手机、打火机、手腕里的表,脖子里的玉,腰里的皮带……
摸完身上的东西,他又打开储物盒。
其他的不知道,但他记得,这里塞着一包感冒药,以及决定来野营时,女朋友带的一块太阳能充电板……
将其中所有的东西清空,李承志才恋恋不舍的浮上了水面。
能拿的不止这么多,后备厢里还有局里刚发下来,准备汛期抗洪的装备。
而且车里就有工具,如果他愿意,把车轱辘卸走,更或是把整辆车拖出去都行。
但怎么解释?
只期望有朝一日,他有保住这些东西的实力,再做打算。@B