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蛮好蛮好,”赵亮有样学样的抱拳回礼:“有劳少将军惦记挂念了,你怎么样?”
杨宗保苦笑着摇摇头:“快天亮时才眯了一小会儿。心里装着事,睡不踏实呀。”说着,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,将赵亮让进屋里。
“宗保从没想到,有一天会像做贼一样待在自己家里。”杨宗保一边示意赵亮坐下,一边感慨道:“不怕赵兄笑话,我现在若是被府里的人发现行踪,可能比落在军法都虞侯手里还要惨。”
赵亮哈哈一笑,表示理解:“你的苦衷我能明白,杨家向来以军治家,杨府不亚于军营,似你这样从前线偷偷溜走,被老太君知道了,非得打断腿不可。”
杨宗保道:“何止打断腿?直接打掉头也有可能。祖母最忌讳杨门子弟贪生怕死、背叛国家。别说临阵脱逃,就是不小心打了败仗,回来也少不了要吃一顿军棍。父帅堂堂的定威将军、宁边军都指挥使,有一次也因为作战不利,挨过祖母的龙头拐杖。”
赵亮好奇问道:“既然你们家的规矩这么严,为何还要冒着断腿杀头的风险,临阵返回呢?”
杨宗保微微一愣,旋即解释道:“宗保不能眼睁睁瞧着好友蒙冤屈死啊。我也曾想过给祖母和父帅写信,或者直接求助八千岁,让他们出面作保,暂且刀下留人,然后再好好彻查此案。但是穆灵的案子扑朔迷离,目前还没有任何有利于她的证据,如此冒失求助,别说祖母和王爷未必肯出手,就算是真的出手帮忙,也极有可能被那帮奸臣抓住把柄,反咬一口。所以,我才会行此下策,拉着赵兄和妹妹她们一起干这荒唐之事,皆因眼下情况紧急,无可奈何啊。”
他稍微顿了顿,然后又道:“至于说军务之事,倒也不必太过担心。顶多就是违了军法,受些惩罚,只要能救穆灵,再大的罪责我都愿意承受。但不管怎么说,也断不至于耽误了前线的战事。”
“哦?你为何如此笃定?”赵亮问道:“毕竟萧挞凛率领二十万大军陈兵边境,大小战事几乎日日发生,连真定府这样的大城池也都遭到了进攻。你怎么就能肯定,在你顺利返回部队之前,战争不会全面爆发?”
杨宗保语气轻松的答道:“这不是明摆着嘛。自从石敬瑭把燕云十六州拱手送给契丹人之后,那里便成为了中原与辽国的必争之地。后周世宗柴荣、我朝太祖皇帝、太宗皇帝,三代君王都曾御驾亲征,率领中原大军北伐,以求收复燕云失地;而辽国朝廷也多次挥师南下,妄图入侵中原。两边为了这一大块堪称国之屏障的疆域,来来回回打了几十年,你也咬不死我,我也啃不动你,始终难分胜负。所以啊,北边这点战事,将士们早就见怪不怪了,哪年要是不干上一架,反而还觉得有些不习惯。听人说,去年契丹那边遭了旱灾,又穷的跟鬼一样,于是寻思着跑来打秋风啦。因此我估计这场仗不会打太大的,而我那队兵马又是刚刚被替换下来休整,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被调上去。”
赵亮听得心里一沉,没想到杨宗保一直待在前线,反倒比后方的人对此次大战更加轻慢,倘若宋朝的官兵里面有一半人都跟他是类似的想法,那么情况可就不太妙了。
于是他忍不住道:“少将军,你未免过于乐观了吧?这回辽国进犯,连他们的太后和皇帝都一起随军行动,显然不是抢一把就过瘾的姿势。你恐怕还不知道,大宋的朝廷都已经开始讨论迁都避祸的问题了。”
“迁都?不是开玩笑吧?!”杨宗保大感愕然:“仗还没怎么打,就想着要逃?赵兄你这消息从何而来?莫不是乡野村夫饭后闲聊的胡言乱语?”
赵亮哑然失笑:“不晓得小王爷赵明和宰相寇准,算不算是你说的那种乡野村夫呢?这个消息,正是他俩亲自跑来告诉佘老太君的,而我当时恰好在场。”
杨宗保听他这么一说,顿时明白了这其中的严重性,旋即醒悟道:“如此看来,至少朝廷上下都明确了一个问题,那就是此次辽军进攻,绝对非同小可。”
“是啊,你们已经习惯了边关冲突,所以往往会对敌军的进犯产生出一种麻痹感,”赵亮话锋一转:“但是朝廷通过各种情报渠道所收集的信息,却能够更加客观真实的反应眼下局势的利害。既然朝中有人堂而皇之的提出迁都,那么想必是已经预判出,接下来将会出现举国大战的格局,而且我方还不太占优。”
杨宗保眉头紧锁,沉吟了片刻,突然急道:“坏啦!这次是宗保莽撞了!我原以为辽军北来,与以往的劫掠袭扰并无什么区别,人数虽然多了些,但大概是为了唬我们的。可是赵兄刚才的那番分析极有道理,朝廷的惶恐,恰恰说明此次大战非同小可,而我军目前各路兵马的集结,也远非震慑吓阻敌人那么简单。他娘的,说不准随时都会打起来!”
他腾的一下站起身,在书房中快速的来回踱步,还不住搓着双手,神情显得有些焦躁不安。赵亮知道杨宗保是担忧前线的部队,更怕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耽误了大事,于是温言劝解道:“少将军,你也不必心急。此时既然已经回来,再怎么不安也都无济于事了。倒不如静下心来,想着如何尽快把开封的事情了结掉,也才好提早返回前线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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