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说出了大家的心声,于是其他人都围拢过来,想从中得到一点端倪。
这是典型的一个逃荒的人家:面黄肌瘦的汉子,一架手推车,三个高不及膝的娃娃,和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。他们鞋子已经烂了,身上的棉衣也到处露出黑乎乎的棉絮来。三个孩子缩在车上,盖一块破麻袋御寒。
面对几位穿戴得十分考究的老爷打扮的人,汉子还是很怕的,他用一口不流利的河南话说:“老爷,我们实在是过不下去了。整个河南都干旱得不成样子,山东也是这样,我们去哪里呢?陕甘虽然大震,可是在少帅的地盘,听说吃和穿是不用愁的,我们那已经有好多人都往西安去了。那里说每天两顿米粥,能够站得直筷子。反正要饿死的人了,去那边看看再说,总要有条活路啊!”
翁文灏等人无语。国家孱弱如此,百姓嗷嗷待哺,他们既无力拯救灾民,也无法给他们指出一条明道来。这些饥民,若非急切之下,也不至于甘冒风险去灾区求援。可是,到了更贫穷的陕北和甘肃就会有活路吗?真不敢想象!
不过让他们大感欣慰的是,从潼关到西安,虽然饥民很多,却安分得很。看来还是省城好哇,至少流民的脸色都见红润!
来到西安,陕西省长于右任拨冗会见。这些天来慰问各地、清理物资,于右任已经忙得不亦乐乎。不过随着各地情况的好转,他的心情也随之晴朗起来。
“西北各省灾情,以陕、甘、宁交界处最为严重。此次震灾,海原等县房屋倒蹋十之八九,几乎家家带孝。据不完全统计,伤亡人数不下二十万,无家可归灾民上百万,损失无法估量。陕甘巡阅使兼甘肃督军张汉卿少帅已经亲到灾区指挥赈灾,目前形势已经基本稳定,从东北及蒙古援助的粮食、棉衣和毛匹陆陆续续抵达灾区,灾后自救与重建正有条不紊进行。”
视察组将信将疑。历来受灾,当地官员无不把情况说得凄惨无比以便获得救济,或可上下其手捞些好处,从没有断绝过。
不过从报纸和电台上得到的消息,东北诸省对西北诸省的救助确实是下了本钱的,目前已经公布的有:张作霖个人捐款二十万;少帅夫人于凤至在沈阳募捐共筹资一百余万;另一位如夫人的父亲、东北粮商黄奉廷承诺把价值八十万元的万吨粮食援送灾区;各政|府机构及社会团体筹集资金两百万…民间也踊跃捐款,目前仍在统计中。
其实这些都是明面上的,暗地里,张汉卿投入不下千万元在恢复道路交通、新建战略大通道上。以工代赈也是需要大投入的,这些都以政|府建设的名义隐藏了。他的决心是化悲痛为力量,乘此时用人力堆出一个强盛的西北来。
相比之下,直系地盘以及中|央诸公的表现未免太差强人意了,钱财方面不到人家一个零头,连各界捐献的物资也以交通不便为由仍放在京津诸地,等待情况的“进一步核实”…
可灾情如火,每迟一分就可能是一条人命啊!
尽管人员都超负荷做事,于右任还是派出一小队士兵护送调查组奔赴灾区。他特意强调:不是治安不好,而是因为时间太短,有些灾区的条件还是很差,有些道路还未能恢复,这些士兵是协助这些官老爷们走好路的…
怀着各种各样不可名状的心思,调查组一行来到陕西西部、宁夏南部和甘肃东南部的重灾区。
实如于右任所言,满目疮痍,到处是倒蹋的房屋、毁坏的道路和田地,很多的灾民被聚集起来统一安置。
不过其条件虽然不足,但随意抽查,可以保证吃得饱、睡得好,每天按时上工修建房屋、水利设施和垦田,一切都有组织,被统一安排和管理。灾民们虽然由于周知的原因情绪不佳,但是做事还是很有条理,充满着希望。
这一切让人感到新鲜,特别是国际饥饿救济协会的霍尔。他在中国多年,见惯了中国的官员是如何假赈灾之名行饱囊之私。其实在正史上,海原地震那微不足道的捐款还是被很多人上下其手,以至于在红军过草地时还斗争了一些被检举出的人。
一个出身东北的公子哥儿不从中捞钱,还花了大力气向辖下的灾民撒钱,这在民初的中国是不可想象的。由此他在其后的调查报告中不吝夸奖张汉卿说:“这是一个纯粹的人,一个高尚的人,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僚。中国如果都在他的官员的统治下,将会发生令人耳目一新的成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