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还在根据对方的气机进行招法的推演,依旧是接二连三的失败。
失败!失败!失败!
失败占据了他的脑海,让他根本分不出心力去想什么其他的话题。
只有深沉的愠怒越酿越重。
他不相信自己的招式竟然都会这么脆弱,骤然疑心是中了对方的某种咒术的影响,便一鼓作气,斩掉了脑海中的杂思。
“风教主……”
谢非吾语气一顿,陡然间扬声如雷,周身气息浩荡展开,“我久仰七杀教主大名了,今天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真本事!!!”
吐字之间,杀招已出。
他一双大袖打出铺天盖地的气势,激荡的气流中,方圆上万米的范围内,光线都昏暗下来。
然后从这昏暗的大环境里面,跳出一轮又一轮明月。
满天皓月如明珠,从虚空之中一跳出来,就顺着气流托举,迅若闪光的对着风吹休的身影轰击过去。
这些明珠真力,在长空之中,留下千百道硕大的流光,每一道光华的直径,都远远大于风吹休这个人的体积。
似乎是足以一下将其吞没,然后千百次的持续粉碎其残留的痕迹。
就在这些密集攒射的光柱,将风吹休的身影,彻底淹没在一团剧烈涌动的光明之中。
谢非吾变招,大袖一合,又在面前展开,向左右两侧拂去。
虚空震响琴音,光线如丝如缕,在他身体前方,拉开一道又一道绷直的光之琴弦。
九九明珠诀,沧海遗恨,明空翻袂五十弦!
这一座横陈于虚空的光明古琴呈现出来的时候,谢非吾之前对自己的所有质疑,便一扫而空。
他的心中,此刻也充满了皓月朗照一样的光明,满到几乎想要溢流而出。
汹涌而柔和的自信,盛满在三魂七魄之中,以此随指间一挑,勾动琴弦。
无论是在这个时代还是在遥远的上古年间,或许这一招,不能纵横天下,但只要这一招已经完成,在这一招使完之前,我便是不败之人。
风吹休的身影从光明之中踏出半步,便看到前方不远处,那文士双袖如云,修然光洁到不像血肉之躯的双手,从那两团云中垂下,拨动琴弦。
铮!
霎时间,周围所有的光明,都化作紧绷的琴弦,交错密布,将七杀教主的身影困锁于其中。
由光线形成的丝弦,细到了极点,也笔直到了极点,更锋锐到了极点。
如果把这种丝线送一根去,让两个凡人抓着丝线两端,割断一个小山头的话,估计都不会觉得有任何的阻力。
而现在,至少上万根这样的丝线,紧贴在风吹休身边,并随着谢非吾的琴声而震颤,切割下去。
“贪。”
风吹休的意念之中,忽然迸发出这样一个字来。
他身边正在切割的丝线,当即被冲开些许,而在他与谢非吾之间的虚空中,浮现出更多的光之丝弦。
众多的丝线两端没在虚空之中,展露出来的阶段,都笔直无曲,纵横交错,形成立体的网道,足以将任何攻向谢非吾的力量,都在此过程中,切割到最细微无害的程度。
九九明珠诀的至高一式,当然是攻守皆备。
当初飞圣山之主桃李道长,也曾经称赞他这一招,说这一招,已经全然跳脱出遗珠堂功法的层次,达到全新的境地。
比寻常天地之桥更高一些的层次,那自然就是代表着魔宗祖师、圣地之主的“极限境界”。
谢非吾一直觉得,如果当初跟方云汉那一战,他有机会使出这一招的话,胜败的结果将会逆转。
这样的信心,不是没有原因的。
在那一个贪字无功之后,谢非吾更觉畅快,十指连续拨弦。
“哈哈哈哈,风教主,我这一招,可不是那么容易……”
“傲,庸、惧、恼、羞……”
又是几个字眼,接连不断的震荡出来。
风吹休每吐出一个字,就仿佛从面门前方迸射出一道无色闪电,劈中谢非吾的明珠真力。
所有光明凝聚的丝线,都迅速变得暗淡。
谢非吾指尖突然一下刺痛,发现他以自身真力结合天地之气形成的琴弦,竟然崩断开来,还割破了他的手指。
“怎会……?”
“败!”
十指崩血,谢非吾充斥着整个躯体与魂魄之中的光明,猛的黯淡下去,仿佛蒙上了为数众多的污垢锈迹。
风吹休一挥袖,空中丝弦尽碎,搅作无害丝缕,飞散开来。
谢非吾的身体朝地面坠落下去,单膝跪地,一手抚心。
烟尘中,他感觉到风吹休来到他身前,颤颤巍巍的问道:“这是什么招数?”
“这一招是专为谢先生所创。”
风吹休的神情跟开打之前没什么变化,彬彬有礼的说道,“你我相遇未久,此招尚且无名,谢先生可以自己为它想个名目。”
“尚且无名?”
谢非吾反应过来,怒发冲冠。
这意思不就是说,这招是他们刚才见面之后,临时开创出来的吗?
“呕噗!”
受此大辱,谢非吾的伤势抑制不住,连连呕血。
风吹休见状一探手,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,便轻轻拍了拍谢非吾的肩膀,说道:“谢先生不必觉得我是出言讥讽。”
“若将天地之桥这个境界,分作起、承、转、合、绝,五个层次的话,你这一招,已经触及转的层面。”
“从遗珠堂那样的地方走出来,能有这样的成就,是真正不凡,你值得更多的机会。”
他轻描淡写的拍了三下,谢非吾做不出任何反抗的动作,只觉得自己全部的功力,都无可抵御的紧缩了三次。
假如,把谢非吾比喻成一座山的话,这三次拍击,就几乎可以说是将他压成了一块石头,精神上再是强韧,一时间也承受不住,昏死过去了。
就在这一刻,远处的丛林之间,万千刀枪碰撞的剧烈响动,与紫色的电光,冲抵在一起。
“怒临真人遇上方云汉了?”
风吹休往那边看了一眼,又收回视线,转而看向天佛城的方向。
那里,有一股令他也必须正视的威胁,正在靠近。
细胳膊嫩腿的无题小和尚伸个懒腰,走出城门。
“天佛城中总讲师。”
风吹休眺望那座城池,道,“无题大师的功法,与天佛城的法统互为表里,天佛城的法统覆灭之后,你的功法便始终残缺了一半。”
他兴致盎然,“不过在这里,你倒是可以暂时补全自己了。”
小和尚连连摇头,连走几步,身影迎风便长。
“觉天无云,性海无风。”
“玉轮蘸影,金浪翻空。”
银袍袈裟,白发垂腰,生动的表情,全数封藏于秽迹金刚般的威严之中。
“非惟观世音,我亦游其中!”
倚香僧眼中映照出六字大明咒言,一掌平推。
前方平原大地开裂,一千二百口金钟当当当飞出,首尾相接,化作巨龙,破地而出,合身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