偶然间的一瞥,宗广道人甚至觉得自己从张道人的脸上读出了几分激动。
再片刻之后,宗广道人已经觉得自己的四肢有些僵硬了,一旁的张道人仍旧如常,在捧着一枚乾坤袋,仿佛要将其上的灵蚕丝线瞧出花来。
这是临动身前,元道祖师交到自己手上的。
可方才,张道人却像是早就知晓了自己身上带着这枚乾坤袋一般。
他开口索要了过去。
乾坤袋上,萦绕着的,是元道老真人亲手布下的禁制。
可观瞧着张道人的神色变化,仿佛他的神念,已经将蕴藏在乾坤袋中的一切都一览无余了。
百般困惑之余,宗广道人不禁心中生出不安来。
“前辈,这纯阴宝材,到底甚么时候才能出世?”
于是,宗广道人颤抖着声音,开口发问道。
听得此言,张道人颇有些诧异的望向宗广道人这里。
“这……你来时,道公没有跟你说么?”
宗广道人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了。
“说……说甚么?”
一时间,张道人哑然,旋即失笑。
“我明白了,我明白了……”
张道人轻声呢喃着,说着些没头没尾的话,可不等宗广道人这里反应过来,旋即,一枚枚骨符从张道人的袖袍之中飞出,而后将宗广道人的精气神全数封禁在道躯之中。
下一瞬,无边的寒气席卷而来,将宗广道人连带着诸般骨符,一同包裹在寒霜之中,只是呼吸之间,一座冰雕便伫立在了山头。
这一下,总有千百般困惑,宗广道人再也开不得口了。
张道人却隔着薄薄的一层冰,凝视着宗广道人错愕的神情,又或者,是在透过宗广道人的表情,凝视着另外一张经世沧桑的脸庞。
“立宗岳霆山,俯瞰玉岭,坐镇两界山,无尽厮杀……这么多年了,你怎么还是没想明白呢?这么些个事情里,这么多的血与骨里边,到底多少是你自个儿想要的牺牲,多少又是他们想要看见的?
四万年了,沧海桑田,多少故事成了故纸堆里的只言片语,可你身为元教宗师弟子的名声却仍旧在流传,他们是怎么看待你的,你真个想不明白么?若是想明白了,你又何苦枯坐万古,不敢飞升呢?
师徒父子就是玄门里边儿最大的魔咒,你想求变,你想着挣扎,却殊不知在第一刻,这些就已经全数印在你的身上了,印在你的门徒身上了,他们不容许有一丝的可能,看着元教成为下一个佛门!”
说话的时候,张道人阴翳的表情背后,似乎隐藏着无尽的癫狂与恶毒。
他枯瘦的手指胡乱地舞动着,仿佛要将甚么狠狠地攥在掌心里。
阴冷的目光下,张道人的嘴角在颤抖,紧接着,他满脸的皱纹似乎都在颤抖。
那仿佛已经不再是正常人能够展露出来的狰狞表情。
再张开嘴的时候,不止是咬破了舌头还是咬碎了牙,张道人嘴里满是鲜血。
他攥紧的拳头狠狠地挥下,嘴中血沫横飞。
“元教不会是佛门!也不做佛门!天底下的道法,元教才是祖宗!祖——!宗——!”
随着最后的嘶吼声停顿下来,张道人颤抖的身形猛地一顿,他抹去了嘴角的血迹,整个人直起身来,仿佛方才一切没有发生一般,阴翳的脸上朝着冰雕露出了一抹和煦的微笑。
“好后生,宝材还未出世,莫急,要静待天时呐……”
话音落时,张道人抖动起掌心的乾坤袋。
灵禁恍若雪花般崩散开来,一枚枚玉片从乾坤袋中飞出,旋即在张道人的身前,拼接成了一方五色玉石祭坛。
下一瞬,张道人蹈空步虚而起,踏足于五色祭坛之上。
四下里,阴煞之炁恍若狂风一般席卷兜转而来,五色祭坛之上,可怖的灵韵涤荡四方。
“古祭法……”